倾听

倾听

夏日的蝉叫得最欢时我总会想起老房子后的那棵槐树，也是满树的喧闹，枝叶繁茂到遮住大半个屋子，把这份吵闹送得更近了，要午睡的大人抱怨着要移走它，我却觉得它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甚是可爱！春看新芽、夏听鸣蝉；秋来飘叶、冬去留雪。父母忙工作时，它是我最忠诚的伙伴，带我领略四季、倾听我的成长故事，和我缱绻了儿时的时光。

总角之年，妈妈下班回家总能在树下找到我，我总是乐此不疲地和槐树做各种游戏。春天，赶走停留在树枝上的爬虫，美其名曰“挠痒痒”，春风吹得它摇头晃脑，我知道它在静静地倾听我说话；夏天，端来水桶，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给它干涸的皮肤做面膜，美其名曰“消暑降温”，沾了水的碧绿叶子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青翠，我知道它在静静地听我说话；秋天，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读课文，美其名曰“文学沙龙”，像虎皮纹一般微黄的叶子飘落在书页上、头顶上……我知道它在静静地听我说话；冬天，天冷极了，我们少了很多作伴的时间，但雪后天晴时我还是会推开后窗，伸手拽它光秃秃的树枝，牵一发而动全身似的甩掉它身上白丝绒般的积雪，美其名曰“洗发”，晃动下来的雪纷纷扬扬好似天地之间的又一场大雪，我知道它在静静地听我说话。槐树啊槐树，你分享了我儿时的童趣、天真和孤独，因为倾听，所以都懂！

豆蔻年华，少女时代的心结总是剪不断理还乱，学习、交友……哪一个都能在鲜活的生命里翻出浪花。苦涩的烦恼也好、甜蜜的忧愁也罢，我喜欢绕着它自言自语一番。它呢！有时晃动几下树枝以表赞同；有时借着风飘散几缕淡淡素雅的清香营造气氛；有时却又巍然不动好似睡着一般以表考虑中。这样的年纪多么需要一个忠实的倾听者，什么也不用做，就这样静静地听我说。

雨季时节，少年时最渴望长大的愿望在慢慢实现，却也在即将成人时猝不及防地丢失了天真可爱，那是我家老槐喜欢我的样子。学业重了，时间少了，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没了，我让自己丢失了推开后窗、走到后院和它絮絮叨叨的能力。不久，为了上学，我们搬了家，收拾东西时正值夏日的午后，阳光不深不浅地越过它满树的纯白顺着细长树枝指着的方向照进屋子，我呆呆地看着它，这一次我成了倾听者，静静地听它讲了一个很长很长关于小女孩的故事，这个小女孩现在是大姑娘了，她要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完成她小时候告诉我的很多愿望，她要上大学、去更大的城市、做自己喜欢的工作、遇见喜欢的人……我喜欢听她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现在为了实现它们，她要走了，其实在她第一次给我挠痒时我就知道这一天会来的，不用伤心，我一直都在，新抽的绿芽，粗糙的皮肤，满树的纯白……在需要倾听的时候，孩子，我一直都在！

故事的最后，那个听众看着窗外的高楼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