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娘娘散文

　　中午下班的时候，见八十六岁的老母亲，正在家门口那块三米见方的空地上，和一帮老头老太太兴致极高地玩扑克，我近前一看，哦，老人们是在“打娘娘”——这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深为着迷的一种纸牌游戏。

　　记得还是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我刚进厂那会儿，告别了一天紧张而又繁重的工作，只要吃罢晚饭，便忙着推起自行车，一阵风驰电掣，匆匆“飞”往两公里外，一条名叫“新二区”的小街。小街上的人们，特别迷恋玩纸牌，尤以“打娘娘”为最。此时正是初夏季节，天蓝蓝的，惠风轻拂，早有性子急的，三五一伙，占据了街边存车棚处一块平坦坦的空地。上面挂一个亮晃晃的白炽灯，等到八个人全部到位，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开战”，于是，大家伙便乐呵呵地摸牌，喜滋滋地乱侃，工厂家属区欢快闹猛的一夜，由此而拉开了动人的序幕。

　　那些来晚的人，便只好加入围观者的行列，一边为参与者出谋划策，一边耐心地等待着第二拨人地到来。

　　“打娘娘”实在是一种再简单不过的游戏：一副牌在手，对半分开，也不论花色，总是庄家先出牌，“大王”能镇住“小王”，三个“5”，只有用三个“6”以上的同样一组牌才能“压住”，谁先将手中的牌打完，谁就是堂堂正正的“大皇上”；而最后一个走的，自然而然成为了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娘娘”。

　　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我一开始就总是当那个可怜的“娘娘”。不管是各自为战，还是两军对垒，我总会遭到他人的“欺凌”。时间久了，心里便常常祈祷着上帝，快赐给我几张大，小王，也好解一解我的心头之患。等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迎来了一手好牌时，就再也忍不住了，不管是谁，一概穷追猛打，真可谓痛快淋漓之极，再看手中那牌，这才发觉，“小不点儿”依旧不少，而说话算数的“主”，已经寥寥无几，只这一下神就慌了，气亦短了，最后，那“娘娘”的桂冠，又当之无愧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这的确让我感到难堪！特别是在路上，一见到那些“牛叉”得近乎发狂的牌友，心里真有一种悔恨交加的感觉。从此便横下心来苦练牌技。许是脑子曾经“塌方”过的缘故，琢磨愈久，水平并不见提高，而瘾却越发地大了。逢双休日和节假日，就从上午十一点开始，一直耍到半夜十二点，发扬连续作战的“革命”精神，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真拼得饥饿难耐，神情恍惚，这才恋恋不舍，踩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剩下哪儿都响的脚踏车奔回家去。

　　后来，我“打娘娘”的水平终于见长，并且还有了一点小小的体会。这种趣味浓郁的游戏，其实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内里包含着很深的人生哲理！面对抓到的一手“臭”牌，有时就应该奋力一搏，拼它个鱼死网破，为给同伴赢得胜利创造良机；手握王牌，当个“大皇上”易如反掌，有时却必须耐心等待，综观全局，把握时机，为的是全部干净地消灭敌人；还有时，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随时注意牌局的瞬息变化，以便作出相应的对策……这就如同浩浩世界，机遇众多，如何获得，则全凭你的素质和谋略高下了。

　　现在，我对“打娘娘”又有了新的发现，“牌如其人”，这话说出来一点不假！有的性格内向，摸起牌来全神关注，不苟言笑；有的思路敏捷，悟性颇高，清楚地知道对方或同伙需要什么牌；有的工于心计，连出怪招，令对手防不胜防；又有的自尊心偏强，一副牌没打好，便连连怒吼，责怪不止；还有的大大咧咧，全不把胜负当一回事，只为了轻轻松松休休闲闲供消遣……人生百态，牌桌上尽收眼底，由此增加了自己“看”人的本领。

　　爱妻过去时常问我：“‘打娘娘’到底好玩在什么地方，至于这样如痴如醉？”我听罢欲说还休，最后只好笑而不答。

　　其实，生活中有许多东西，都是只可意会却难以言说，只要感觉到了，则乐趣自在其中。

　　已经有五年多未拿过牌了，见母亲玩牌，心痒痒的，什么时候，我也要乘兴去打上一把……

　　黄昏

　　初夏的傍晚，一阵短促而轻微的鸟鸣悠悠传来，令我激动难耐。天空虽说没有夕阳，却依旧蔚蓝澄澈，似水洗一般。循着声音，举目凝望，办公室东北侧那棵躯干粗壮、阔叶葳蕤的老梧桐树上，有十几只白鹭鸟正上下翻飞，翩翩翱翔；它们一会儿向着远方迅猛掠过，如习习惠风，轻盈欲仙；一会儿又疾速往返，俯冲盘旋，姿态优雅。那黑黑的颈项，配以洁白的翅膀，急急地停落在枝桠上，浅唱低吟，呢喃欢诉，像墨绿的碧波，绽开朵朵纯净的浪花，果真是美妙极了，也好看极了。

　　四周的田野上，那不知名的野草茂密旺盛，翠色浩渺，内里夹杂着无数烂漫芬芳的鲜花，妖艳恣意，星星点点，丝丝缕缕，散发出浓郁魅惑的幽香，的确沁人心脾。晚风柔媚而多情，调皮乖巧地轻吻着我的脸，爽爽，甜甜，令我自心底感到了由衷的惬意和舒畅。不知何时，夜色竟悄悄地袭来，深黛的苍穹，一枚皎洁的月牙儿，正诗意地望着我，弯弯的，亮亮的，把我的双眸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