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至苦是中年的散文

　　夜渐深，朦朦胧胧中感觉手机在响，猛然清醒过来，最怕夜里的铃声了，几年来，除非强烈的雷雨天气，从来不敢关机，关注手机电量几乎是我每天的第一件大事，人到中年，高堂老父日渐衰老，一双儿女求学在外，为生计，夫君又出外经商，安安静静的宽敞明亮里，我成了标准的孤家寡人，幸公婆搬来同住，冷清的家中方有些微生气。那一日，忽然脆弱，提笔写下八个大字：家有四口，心悬三地。一时伤感起来。好一会儿，方强自打起精神，认真忙碌。饶是有我痴爱的诗书相伴，究竟不能填补思念的空白。愈是读思念的文字，愈是几多感伤，弄得自己一连几天的文字都是湿漉漉的。已经这般年纪，犹自如此善感，不由又是几分惭愧。

　　拿起手机，看清是夫君，悬起的心几分轻松。与他羸弱的身体成正比，夫君心思之细密，敏锐，纤弱，使他有太多的不愉快，也许永远在家的包围中的我无法理解他那份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心灵深处的孤独，我有的只是一份份牵挂与偶尔的脆弱，我生命中有着众多的支撑使自己不会空虚，而夫君天性中没有那豁达与包容，那过分认真的性情使他有太多的不愉快，我可以随遇而安，他却不能知足常乐。

　　听着夫君在那厢絮絮叨叨，他说那日看着我和儿子上了车，看着我们找座位，看着儿子客气的请占据我们座位的人离开，看着我将行李包放不进上边的行李架又拿下塞进座位下边，一直看到车开动才怅然离开，难怪夫君爱说我没心没肺，我何尝能想到他在铁栏外凝望呢。车厢闷热，请司机打开空调，我只是关注儿子细心地帮我转动风扇方位，然后舒适的闭目假寐，哪里想得到夫君在烈日下独自伤感，心中一酸，不由嗔怪，你傻呀......

　　家乡有句老话，死要面子活受罪，夫君恰恰属于那类人，不懂得人是为自己珍贵的生命而生存，偏偏要让负重的生命活在他人的毁誉中。人生不满百，偏怀千岁忧。真是何苦！常常，朋友们闲谈时也会议论，人究竟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他人而活，众说纷纭。千年的历史沉淀，国人依旧面子大如天，太多的人太在意他人的看法，能做到我行我素，笑骂由人的毕竟是少数，而那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有时会众叛亲离。那一道道高深的门槛，跨过去千难万难。真的走过了，或许会别有洞天。细想想，大家都明白众口难调的道理，对于不和自己口味的饮食能够网开一面，宽容体谅，如何不明白众身难随，从来一人难称百人心。有一首古诗说得好：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出门望晴农望雨，采桑娘子望阴天。做人何尝不是，人生在世，如果时时事事以他人喜恶为标准，活的岂不是太累，举步维艰。

　　片刻的安静，夫君轻轻问起儿子，家中很安静，儿子大约早已睡熟，告诉夫君我们母子回来后都休息了半天，我回家照看老父亲，儿子可能玩了半天游戏吧。想起儿子，心微微有些痛。在等待开学的炎热又漫长的假期里，别人家的孩子悠闲地读读书，上上网，而我的儿子，要下地，要和大人一样去厂里上班。美其名曰是让他假期里锻炼锻炼，其实何尝不是为了缓解家中骤增的经济压力，做母亲的暗自心疼，天性乐观豁达的儿子却无所谓，依旧笑口常开。在厂里，他和大人一样干活，也像大人一样与他们讨论事情，没人再把他当做孩子，唯有做母亲的悄悄心疼着。其实，村子里的同龄人中，比他辛苦的要多得多。迫与家境，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很多孩子小学毕业就到厂里打工，谁家母亲不心疼。可为了养家糊口，几多无奈。我自己呢，相对来说家境宽裕些，看到孩子辛苦，一时的心理失衡罢了。

　　一直记得那日母子们饭后闲聊，这两年，儿子很肯和我说话，那天他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累。在雨中，一个人卸了四吨棉纱，他站在车上往下扔，其他的人忙着往室内搬，因为雨来的太突然。卸完车，十个手指都僵硬了，伸，伸不直；合，合不拢。心，猛然间如被刀绞般痛，四吨，在雨中，我的儿子，一个人，泪水夺眶而出。他们，谁也没有说换换你吗？儿子不耐烦了，你看你，要不说什么话也不和你说，就知道你这个样子，在下边搬得也不轻松呀，太高了我有扔不上去。看我哭了，儿子轻轻叫声妈，爸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叔叔替了爸多少力气活，我长大了，也该替替人家了不是？叔叔说了好多次要换我，是我坚持不让。抬眼望着比我高半头的儿子，一瞬间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可，懂事得让人那么心疼！人都说，富养闺女穷养儿，任何青春期的辛苦对儿子都是一份健康的锻炼，可那颗母亲的心，还是难以克制的疼，难以克制的，疼！

　　听到夫君在电话那边的轻轻叹息，急忙说，天不早了，快睡吧！长途呢，别浪费！挂断电话，自己却再也睡不着，想起家乡那句老话，人怕四十五，庄稼怕去暑。是呀，四十五，委实是人生的一个重大关口，父母年迈，正在逐渐失去健康以及生命，儿女们已经长大成人，面临着升学，就业，婚姻，房子诸多的重大问题，所有的烦恼仿佛一夜之间蜂拥而至，而自己一向不以为意的身体竟渐渐地有些不听自己的使唤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人生至苦是中年！如果有足够的物力财力，困难或许会迎刃而解。可对于我们这些挣扎于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来说，一座座大山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忽然之间发现，人到中年，父母的身心健康居然是最大的福分。只有父母安康，你才能无牵无挂的为儿女去拼命。大凡世间有良知的人，谁不想给年迈的父母一个幸福的晚年，谁又愿挚爱的儿女孤独无援的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双掌合十，遥望苍穹，默默祈祷天下所有年迈的父母永远安康，永远安康！